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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一喷三防”迫在眉睫 内乡在这个地球上人口最多的国度，我加入了一程路途遥遥的火车之旅。不要问我从哪里出发，又到哪里去――这是我不愿告人的小私秘。
为了乘车远行，四面八方的人们在火车站大集结。拥挤的售票窗口外，人们耐心地排着长蛇队，缓慢地向前蠕动着。终于零距离窗口，拿到了一张火车票，取得了乘车的资格。验过“三品”，慌张地进站候车。候车室墙壁上那块巨大的电子表盘上，秒针纤步匆匆，正如候车人“砰、砰”的心跳；电子屏幕上一串抢眼的红字，提示候车人：即将承载他们远行的那列客车迟到了！“晚点”，是这个交通运输欠发达的国度里司空见惯的现象。我和乘客们都有足够的心理准备，怨言不多。忽然，众目聚焦的铁栅栏豁然洞开，上车的时刻终于来临！拔地而起的候车人马上汇成长长的队列，象几条溪流朝一个狭窄的水门汇聚。人头攒动，验票匆匆，摩肩接踵，争先恐后地奔向站台里边那辆静默的列车。这登车的人流凌乱又混沌――男的女的，老的少的，形只影单的，扶老携幼的，拖儿带女的，两袖清风的，行李压身的，肩扛手提的，轮箱推拉的……形形色色;穿布鞋的，穿革鞋的，穿皮鞋的……都步履匆匆；蛇皮袋，编织袋，塑料袋，尼龙袋，棉线袋……布包，皮包，纸箱子，皮箱子……大的小的，新的旧的，传统的时尚的……纷纷亮相，纷至沓来，尉为壮观。几经周折，乘客们才到达属于自己的车厢门口。最后一次验票之后，大家鱼贯而入空洞纵深的客车腹腔，按票找位后安顿下来，凝神定气，期待着列车赶快出发。
“呜――”，一声悠长而沉重的汽笛响起，负荷沉重的火车叹息着启动了，开始它壮美的远行。起跑的冲动自车头向车尾传感速递，旅客们的身体次第后合。站区里斜三八圪趔的铁轨，分分合合地纠结着，令人眼花缭乱，承载着我们的这列客车，“咯噔――咯噔”地驶出了似乎杂乱无章的车站，轻而易举地走上了属于自己的轨道，让人有老马识途的感觉。这巨龙似的钢铁之躯，凭借身下众多的铁轮子，隆隆滚动于修长锃亮的平行轨迹上，器宇轩昂。千万吨的体重，压得躺在青灰或褐黄色碴石路基上的双轨，微微起伏着、呻吟着。车轮掠过铁轨接茬处的缝隙，引发“铿锵――铿锵――铿锵”的沉浑咏叹。无人抵得住这直抵心灵的震撼。车厢门难受地“磨合”着，“吱咛――吱咛”的声音从车厢衔接处隐隐传来。从一个小孔，就能感受到车厢外吃紧的风声。“呼啸”而过，这是列车特有的气势。
火车头，以“统帅”的资格担当起领跑者的重任，引领列车穿越时空，奔腾向前，向前。车厢里是一个闭合而漠生的世界。车票是乘客的身份证，它把乘客引进车内，纳入生命之旅。座（铺）位是旅客的简陋居室，是一个流动的家；一个车厢就是一个村子；邻座就是邻居，邻厢就是邻村。座位前狭小的几案，是公用的小茶桌。公益场地紧缺，显而易见。卧铺厢内“地广人稀”，豁凉通达；硬座厢内拥挤不堪，举步维艰――疏密不均，这是没有办法的情形。一列客车就是一个社会，一个班次就是一个时代。列车运行的路线，早已由铁轨确定，用不着旅客们操心。同是这列客车的车票，却有不同的厢号和座位――这由买车票者的财力和运气所决定，无可厚非。按票就位的老规矩，把旅客们规范得井然有序。硬座、软座、硬卧、软卧，界限分明，待遇迥然。旅客们或站、或坐、或卧，各得其所。同一程生命之旅，不同的人生际遇。这是无可奈何的事情。持“站票”者，在车厢内流浪着，寻找空位，常常不济，愁容满面；偶有得空位者，则喜出望外。“旅客须知”被一遍一遍广播着，人人耳熟能详。这是客车社会的法律，禁止与处罚的内容明白无误。不时有乘务员查票，间或有乘警巡视。居心叵测的人，不敢轻举妄动；安分守己的人，心安理得。车上的旅客们，多姿多态――潇洒漂亮的，灰头土脸的，光鲜靓丽的，没精打采的，衣冠楚楚的，不修边幅的，踌躇满志的，郁闷失意的，高谈阔论的，窃窃私语的，谈吐不凡的，言语木讷的，神采飞扬的，愁眉苦脸的……这是不同社会阶层、不同社会群体、不同生活处境的人们，鲜活的大写生啊！观察了旅客的千姿，就洞察了人世的百态。
旅程伊始，路途正长。前途不可捉摸，终点无法想象。空虚难言，寂寞无限。百年修得同“车”行。素不相识的旅客，因邻“居”而逐渐相识，由陌生逐渐熟悉，由疏远逐渐亲近。相互间始有接触和关照，珍惜着一路同行的缘分。持续提速之后，客车进入匀速前行状态，它象一个年富力强的壮士，步履豪迈而稳健。几案上茶水不溢。车轮碾着铁轨，发出“哐、哐、哐……”的不大声响，短促而均匀。这是钢铁与钢铁撞击所奏出的金属器乐，单调、低沉而有韵味。我觉得这声响是轻柔的摇篮曲，可以助人浅度睡眠。厢内广播里传出音乐和歌声，时而悠扬，时而忧伤，时而缠绵，时而欢畅，感染着旅客。是的，任何时候都是需要音乐和歌声的。车厢两边辟有方形窗口，规则地排列着，给旅客们提供了观察车外世界的极好视角――山川河流、房舍沟渠、树木庄稼、桥梁塔寺、电杆线路……都以与客车前行的相同速度匆匆后退，退成无可挽回的“过去”，退成不可逆转的“历史”。旅客们凭窗速览铁路沿途流动的风光，随车捕捉些自己心仪的景致。
客车上的餐饮方式多样而有趣，值得一述。大体上讲，有三个类别：一是去客车中部的餐厅就餐的人。这类人多为软、硬铺位上的人，他们路费充裕，在餐桌围坐，要酒要菜慢慢坐喝，甚为惬意。二是吃盒饭的人。这类人多为硬座位上的人，他们口袋里有些碎银，就近买点盒饭享用，也吃的津津有味。三是喝开水吞咽自带“干粮”的人。这类人多为站票者，他们囊中羞涩，将就着填饱肚子。眼巴巴地看着别人吃香喝辣的人，偶有所见。车厢内流动的手推车，在侧旁狭窄的人行道上不时穿梭，兜售生活小商品，其叫卖声抑扬顿挫，饶有趣味：“喂，卖啤酒、香槟、八宝粥，红茶、绿茶、矿泉水，还有香烟、水果、葵花籽……”总有人经不住诱惑，破费买些零食小吃。也有旅客买些花花绿绿的报刊杂志，随便翻翻，获得些国际风云、时政要闻、名人轶事、房价股市、贩毒走私、警匪枪战之类的资讯消息，作为消遣或谈资。旅客们的吃喝拉撒事宜，都能在列车上解决。男女混用卫生间，不足为奇；大小便溺于路基上，习以为常。称客车之列是一个功能齐全的流动社区，显然并不过分。
中途总有若干停车的站台，常有匆忙上、下车的旅客身影。每个站台，既是始点，又是终点；既是出发，又是归宿；既是分手，又是重逢；既是离别，又是团圆。心酸的送行，依依的惜别，喜悦的重逢，舒心的团圆，这人生的场景在站台上演绎着、复制着、轮回着，似乎是一个老生常谈的话题，好象是一本常读常新的经典。
中途下车的旅客，完成了他们既定的生命之旅；剩余的旅客们，依旧是人在旅途。短暂的泊车之后，火车之旅继续。路基上密集排列的枕木，齐刷刷地后撤着，令人目不暇“送”。路两边的里程碑，有序地迎面走来，速增着公里数据。朦胧中忽听到温馨的播报：“旅客们请注意，终点站就要到了，请大家整理好行李，做好下车准备。”大家忙碌起来，车厢内一片噪杂。“呜――”，又一声长鸣的汽笛声之后，火车头喘息着慢慢停止行进，疲惫不堪。刹车后列车的巨大惯性，让旅客们一致前仰。下车了，又是人头攒动，摩肩接踵，人流涌向闸门一样的出站口；出了站口，似曾相识的同行者，又视同陌路，不辞而别，踪迹全无。“这么快就到了，真想不到啊！”“终点站原是这样啊！没什么特别……”――这样的感觉，不乏其人。一程旅行结束了。一段历史结束了。一个时代结束了。一觉长梦结束了。无论这程旅行是愉快还是不幸，是平淡还是峥嵘，也无论有过美好的邂逅，或是痛苦的经历，此时已都如过眼烟云，成为清晰或模糊的记忆。
火车之旅的滋味，不在终点，而在漫长的旅途――这是我真切而深刻的体验。
人生之旅，不也是这样么？